第四十九章 妖王觉醒-《君见妖否?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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更深的山林像一头蛰伏的巨兽,张开黝黑潮湿的口腔,将花见棠和她怀中气息奄奄的小白无声吞没。腐叶的气味、苔藓的湿滑、夜枭偶尔凄厉的啼叫,构成了一片充满原始荒蛮气息的领域。她不敢停留,甚至不敢走得太慢,尽管每迈出一步,脊椎处的冰裂隙都像是被钝刀反复凿击,剧痛与寒意交织,几乎要冻结她的骨髓。
小白的状态很糟。那一瞬间的苏醒和出手,似乎抽干了它所有的精气神。它在她贴身的粗布口袋里一动不动,只有极其微弱、时断时续的呼吸,证明它还活着。体温低得吓人,原本柔软温热的绒毛,此刻摸上去只有一片冰冷的僵硬。
花见棠的心悬在万丈深渊之上。她不知道它(他)的身体内部正在经历怎样的崩溃与重建,也不知道那短暂的苏醒意识是彻底沉寂了,还是潜伏在某个角落,伺机而动。她只能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和对“剧情”微末的了解,朝着记忆中可能存在的、更隐蔽也更危险的“瘴雾林”深处走去——那里环境恶劣,妖兽横行,人迹罕至,或许是眼下唯一能暂时避开追踪和窥探的地方。
她找到了一处半塌的、被巨大树根盘绕形成的天然树洞。洞口狭窄,内部却还算干燥,勉强可以容身。她用枯枝败叶堵住大部分洞口,只留一丝缝隙透气,然后将小白从口袋里抱出来,放在铺了厚厚一层干燥苔藓的地上。
它依旧昏迷不醒,小小的身体蜷缩着,额头那两个鼓包此刻暗淡无光,甚至隐隐向内凹陷了一些,仿佛里面的力量被彻底榨干。尾尖那撮深色毛发也失去了光泽。
花见棠拿出仅剩的一点养气散和凝露草粉末,犹豫了一下,最终只用了极少的一点,混合着干净的雪水(她在路上收集的),用指尖蘸着,一点点涂抹在它的鼻尖、嘴唇和舌尖上。她不敢贸然喂食,怕虚不受补。
做完这些,她已经筋疲力尽,瘫坐在冰冷的苔藓上,背靠着粗糙的树根。黑暗中,只有她和它微弱的呼吸声。
时间在死寂和担忧中缓慢流淌。不知过了多久,外面的天色似乎微微亮了一些,但树洞内依旧昏暗。
忽然,小白蜷缩的身体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。
花见棠立刻警觉,挣扎着凑近。
只见它紧闭的眼皮下,眼球似乎在快速转动,额头那暗淡的鼓包,开始极其缓慢地、一明一灭地散发出极其微弱的、近乎灰色的光晕。不是之前暗金色的威严,而是一种更接近……混沌与痛苦的色泽。
它的身体开始小幅度地抽搐,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、仿佛忍受着巨大痛楚的呜咽。原本纯白柔软的绒毛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,失去光泽,变得干枯、灰败,甚至开始一缕一缕地……脱落!
花见棠的心脏骤然缩紧!这是……血脉反噬?力量透支后的崩解?
她伸出手,想触碰它,却又不敢,怕加重它的痛苦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小小的身体在无形的折磨中颤抖、萎缩,洁白的绒毛如同秋日的落叶,簌簌落下,露出下面……暗红色的、布满细微裂纹的皮肤!
那皮肤的颜色,像极了凝固的、陈年的血痂!
不……不对!
花见棠猛地瞪大眼睛!
不是皮肤在龟裂!是皮肤下,有什么东西在生长!在撕裂旧的躯壳!
随着绒毛的脱落,它原本小巧的形体开始发生剧变!骨骼发出极其细微、却令人牙酸的“咯咯”声响,像是在被无形的手强行拉伸、重塑!额头那两个凹陷的鼓包突然鼓起,变得更加突出,表面覆盖上一层暗金色的、细密坚硬的鳞质!尾椎处,那根毛茸茸的尾巴,也在迅速变长、变粗,尾尖的深色毛发脱落,取而代之的是一簇冰冷尖锐的、仿佛金属铸就的黑色骨刺!
痛苦加剧!小白的呜咽变成了压抑不住的、充满了野性与暴戾的低吼!那声音完全不像幼兽,低沉、沙哑,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和某种……即将破茧而出的凶煞!
树洞内的空气骤然变得粘稠、冰冷!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血腥、煞气、以及古老威严的恐怖气息,如同沉睡的凶兽睁开一线眼帘,开始从它(他)剧烈变化的躯体内,一丝丝、一缕缕地弥漫开来!
花见棠背靠树根,浑身冰凉,连指尖都无法动弹。她死死盯着那正在发生可怖蜕变的小小身影,心中翻江倒海。
洗髓泉的“洗礼”,终究还是来了。
但不是温和的滋养,而是伴随着力量透支后的反噬,以及……更深层次的、源自血脉本源的强制性苏醒!
它(他)正在褪去幼兽脆弱的外壳。
正在向着……那个她熟悉的、却又无比陌生的……真正的子书玄魇的形态……靠近!
剧变持续了不知多久。
当最后一声痛苦的低吼在树洞内渐渐平息,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恐怖气息也缓缓收敛、内蕴时,花见棠的眼前,已经不再是那只纯白柔软、惹人怜爱的小白团子。
匍匐在苔藓上的,是一个……少年的轮廓。
看起来约莫人类十三四岁的年纪,身形修长却异常瘦削,几乎皮包骨头,仿佛刚才的蜕变耗尽了所有脂肪与肌肉。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色,上面布满了新旧交织的淡色疤痕,以及刚刚蜕变时留下的、尚未完全愈合的暗红色裂痕。
他赤着身,原本纯白的绒毛已尽数褪去,只在肩胛、手肘、膝盖等关节处,覆盖着一层薄薄的、暗金色的细密鳞片,闪烁着冰冷坚硬的光泽。额前碎发凌乱,发色是一种接近银白的淡金,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额角和脸颊。而那额头正中,两个鼓包已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两支约莫寸许长、弯曲而锋利的、同样呈暗金色的幼嫩犄角!
他的脸……花见棠的呼吸一窒。
那是一张极为俊美、却也异常苍白的少年面容。眉骨清晰,鼻梁高挺,嘴唇薄而色淡,紧紧抿着,仿佛在忍受着某种余痛。而最令人心悸的,是那双眼睛。
此刻,他正缓缓睁开眼。
长长的、同样淡金色的睫毛下,露出的不再是幼兽懵懂澄澈的金色,也不是苏醒时那冰冷漠然的睥睨。
而是一种……深不见底的、仿佛蕴藏着无尽寒渊与寂灭的暗金色。
瞳孔深处,偶尔会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、属于掠食者的猩红血芒。
他的眼神,平静得可怕。
没有痛苦后的茫然,没有蜕变新生的喜悦,甚至没有对自身处境的审视。
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、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与疏离。
他微微转动脖颈,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,目光缓缓扫过狭窄、昏暗、散发着腐朽气息的树洞,最后,落在了缩在角落、脸色惨白如纸、正死死盯着他的花见棠身上。
目光接触的刹那。
花见棠感觉自己的血液,连同脊椎伤口处那点可怜的骨力,都瞬间被冻僵了。
那目光,像两把无形的冰刃,轻易剖开了她所有的伪装、所有的侥幸、所有试图构建的、虚假的“饲养者”身份。
冰冷。审视。漠然。
还有一丝……极其隐晦、却让她灵魂都为之战栗的……熟悉感?
他不是小白了。
他是……
少年形态的子书玄魇,支撑着瘦削的身体,缓缓坐起。动作有些僵硬,仿佛还不完全适应这具新的躯体。他低头,看了看自己覆盖着鳞片和疤痕的手臂,又抬手,摸了摸额头上那对幼嫩的犄角。
脸上,没有任何表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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